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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laire Yunjei TSAI

我在寮國,遇見了「藍顏知己」



這篇文章,僅獻給馬克。


馬克的大巴從永珍前往朗勃拉城的夜車在半途拋錨,大半夜全車的人擠進了

我們的巴士,睡到一半醒來整台車擠滿了人,原本十小時的車程因為負載增加一倍變成了十四小時,到達朗勃拉城已經是早上十點了,幾個人為了省錢,一對瑞士情侶,一個日本女孩,一對印尼姨姪,馬克,我,幾個人共乘了Tuktuk車。

一切就從那裡開始。


大家拖著又餓又累的身軀,早餐都還沒有吃,馬克坐在我旁邊就開始抽起菸,

我一個皺眉,誰知,最後有多麽幸運能一起共乘這趟路。

馬克是英國西班牙混血,從小在馬德里長大,住過芬蘭、挪威、成都,原本在德國柏林有著一份收入豐厚的股票交易員工作,前途明亮,但在年紀輕輕時就已看見自己往後三十年人生的模樣,生活沒有了挑戰,辭掉工作,成了線上英文教學老師,旅行了兩年半,邊工作邊移動,成了實實在在的浪人。


起初我們一大群人,分散住在城中的各個青年旅館之中,

隔天相約大家一起騎機車前往關西瀑布,玩了一整天很開心

其他旅人只是短暫停留,而我和馬克計畫待在朗勃拉城一週。

每天一早,我一邊吃著早餐在青年旅社等他來,再一起開始一天的冒險。

騎著小機車,在寮國碎石遍佈,紅沙漫漫的土路前行,前往自然公園,

半路機車被碎石刺到爆胎,頂著烈日正中午,

推車機車沿路走著,也不抱怨不怪罪。

找到了森林中沒有人的河流瀑布,泡個水,游個泳什麼事情都忘了,

辛苦的,委屈的,不開心的,把它丟在路邊就好,
別把煩惱背上肩膀,行李的重量,由我們自己決定。


比起山,我更愛水,但更重要的是同伴。

搭船過河到了對岸的山頭,在台灣所謂的爬山不過就是走走步道,

那天我穿著短褲黑色高筒Converse,跟著馬克在雜草荊棘叢生的林中,

一路被尖刺的樹枝刮著腳,走了三個多小時,他走在前頭,幫我開路,

有時前方因為太久沒有人走動,原本的道路都已經被新的樹木覆蓋,

我們還要另尋僻靜,跟著乾枯的河流走,跳過一個又一個大石,

手腳並用,有時還要整個幾乎趴在地上,匍匐前進,穿過鐵絲柵欄回到原路。

想想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毛病,好好的一個女孩子,就喜歡這樣往荒涼僻靜裡闖,

但這就是我,總喜歡走那些看起來不能走的路。





行程安排我先前往下一座城市萬榮,馬克後一天就到,

最後一天我們忙晚彼此的事情,去覓食晚餐比起高檔燒烤燭光餐廳,我們更愛路邊燒烤小吃,坐在河岸旁,看著月光,喝著寮國啤酒,從各國旅遊到歐洲政治、中國經濟發展,

人類歷史到未來家庭生活規劃,無所不聊。

沒有炫耀吹噓收集到幾個國家,更沒有證明自己懂了多少知識,

沒有交際應酬,就只是單純分享,我們各自的人生經驗,聊著。

在台灣上學的日子,與外交系同學們午餐,雖然大家都很有趣好相處,

但是難免一群人時,大家七嘴八舌,爭著發表自己的言論,總想要多說一點,

好像競賽一樣,不能輸人,雖然常學習到新的知識,但長時間下來,也有一點累人。



到達萬榮,我又因為游泳時遇見了在當地開設青年旅館的中國年輕人

他很親切的領我去洞穴游泳、載我回旅館、帶我去逛當地市場、還邀請我一起用晚餐,

我很興奮的跟馬克說,叫他也一起來吃,結果誰知道那麼巧,他就住在那家青年旅社!

我都開玩笑跟馬克說,我都先跑在他前頭,打好關係搞清楚路線等他來,

一切都安排妥當,根本專業導遊。

老闆煮了滿滿一桌的中國家常菜,跟著喜愛的人們再一起,

離家幾百里的地方吃著家鄉味幸福都溢出嘴邊。



攀岩過一座又一座的山頭,跳下一池又一池的深綠的湖水,

每一個努力向上攀爬,每一個用力縱身一躍,

都是用盡全部勇氣,去擁抱這個世界。


偶爾馬克需要工作,我也能一個人吃晚餐,在河岸散步,享受與自己相處的時光。

獨旅的人們,都是非常獨立自主的個體,有時要這麼長時間的見面相處,

如果不是非常契合的朋友,都會需要一個人安靜喘息的時刻。

因為我們與自己相處就已經感到快樂無比與自在,突然一個人的介入,

反而要重新整理腳步,讓出空間,才能同行。



最後一個在萬榮的夜晚,我與他還有一位爺爺,坐在泳池邊的躺椅上聊天,

一個二十歲台灣休學女大生,一個三十歲西班牙流浪者,一個六十歲英國廚師,

三個人,多麽可愛奇異的組合。

一輪又一輪的寮國啤酒,配合著旁邊寮國婚宴的歌曲。

聊著男女生的思考思維,是否應該與前男女朋友聯絡,看著年齡階段的不同,

從二十歲的執著熱情,到三十歲的成熟放手,六十歲的海闊天空,

明知道眼前未來我的心境也將會隨之轉變,卻還是不悔當下決定,

認真想想,如果此時的我,出了意外去世了,我還真的此生就無憾了。

每一次的我都有遵照自己的心,每一個我愛的人,都有充分表達珍惜與愛意,

沒有少說一句我原諒你,對不起 或是 我愛你

想到這裡就不禁心裡悸動顫抖,人,這樣不就是最大的福氣了嗎?

我沒有辦法做到不負此生,但至少可以不悔人生。


起初吃完晚餐,馬克拿著啤酒,我以為他要我們一起去旁邊椅子聊天,

結果他說要去旁邊與爺爺聊天,但如果我想要也可以加入。

我馬上跟他說沒關係,去找中國老闆聊天。

希望他也去跟其他人交流談天,並不需要隨時隨地綁再一起,

後來他怕我不想要與那位老廚師聊天,所以才沒有一開始問我,

但其實是我心裡想要給他那塊空間,告訴他,我們都是兩個獨立的個體,

就因為這樣才讓我們的友情更顯得珍貴美麗,希望可以一直保持那樣的美麗。


幾天下來我們彼此相處也有了默契,

出門時我總會帶兩瓶水,兩份水果,

爬山時馬克都先走在我前頭幫我開路,

攀岩時在我後頭,以防我掉下去。

馬克其實是一個很貼心的人,我暈車反胃食

他把耳機遞上來,放了一點輕爵士樂給我聽

告訴我音樂總是有幫助。

聽著聽著,注意力轉移,也就沒那麼不舒服

到了休息站 大家都下車,我繼續睡 ,醒來拿了一條巧克力給我。

一切的小舉動,不必用言語細說,盡在不言之中。



友情就是一種互相,陪伴、扶持。

馬克女友是紐西蘭人,住在成都工作,再過五天,他們就要在緬甸相聚,

一起慶祝他的三十歲生日,環遊世界一年,之後再搬回馬德里生活。

因為他本身的寬容度,還有對中國文化的著迷狂繬,世界的好奇,

也許這就是我們兩個最大的共通點。


我們像是東西方的交界,在這世界流浪探尋時,遇見了,

沒有煙花閃爍的光芒,與他的相處,像是雨水穿石

一點一滴,穿透心涼,舒服自在。


這趟旅行最大的收穫就是認識了你,

如此獨立的兩個個體,相處了六天,

跨過年紀、種族、膚色、性別,

意外的在異鄉中遇見了熟悉的自在。

感謝你讓我參與你的旅途,一起分享了沿途風光,同甘共苦,風吹日曬也一起笑笑而過。

相聚時,珍惜當下

離別時,珍重再見




你說:真正的財富,是出現在你生命中的人們。
謝謝你讓我成為了一個富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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